太和劫 第17节:禁苑残烛

太和劫 风吹浅夏 玄幻奇幻 | 王朝争霸 更新时间:2025-12-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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渭水的风裹着皇城的焦味撞过来时,苏锦瑟正蜷在禁苑西墙根的冬青丛里。月白襦裙沾了半幅泥血,碧玉簪歪在鬓边,露出耳后被树枝刮出的红痕。她攥着密信的手在抖,指缝里渗着墨渍——那是方才翻宫墙时,藏在袖中的砚台裂了,浓墨染透了信纸边角,把“李训”二字晕成一团乌黑。

身后传来铁索拖地的声响。她屏住呼吸,透过冬青叶的缝隙看过去:宋若昭被两个神策军推着走,青色宫装沾了草屑,颈间的佛珠串还攥在手里,每颗菩提子都刻着极小的名字——那是尚宫局三十三个宫女的生辰。刘克明走在旁边,鎏金匕首拍打着掌心,岭南口音像淬了毒:“宋尚宫,您老倒是说句话啊?那小丫头藏哪儿了?仇中尉说了,只要您开口,保您下半辈子在佛堂里吃斋念佛。”

宋若昭停住脚。她鬓角的霜发被风掀起,眼神却还是温的,像当年教苏锦瑟认宫牌时那样:“刘奉御,你忘了你姐姐当年是怎么死的?”刘克明的脸一下子青了——他那早逝的姐姐是尚宫局的粗使宫女,五年前因为偷拿御膳房的馒头给生病的小宫女,被仇士良扔进了内苑的狗圈。宋若昭当年拼着跪了三个时辰,才把人抢出来,可还是晚了一步,姑娘的腿被狗咬得见了骨头,不到半月就没了。

“少提我姐!”刘克明扬起匕首,却被宋若昭的眼神逼得顿了顿。她轻轻摩挲着佛珠,声音像落在残烛上的雪:“你要找的人,早出了神武门。等天亮,她会把所有事都告诉泾原的王节度使。刘奉御,你说仇中尉要是知道,他的‘清君侧’其实是替李训背了黑锅……”

铁鞭抽在皮肉上的声响打断了她。刘克明红着眼眶,一鞭抽在宋若昭肩上:“老虔婆!你以为你能活过今晚?”宋若昭闷哼一声,却还是笑着,佛珠在她掌心转了一圈,最后停在刻着“小桃”的那颗——那是上个月被神策军打死的宫女,才十六岁,因为给苏锦瑟递了张写着“甘露有假”的纸条。

苏锦瑟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昨天夜里,宋若昭把她拉进值房,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块桂花糕:“明早你带着这个,去金吾卫找沈郎。他的兵认识我做的糕——当年文宗还是太子时,我常做这个给他当早食。”那时烛火晃着宋若昭的脸,她鬓角的白发比去年多了一倍,却还是笑着:“锦瑟,你要记住,这宫里最厉害的不是神策军的刀,是活着。活着,才能把真相说出去。”

远处传来马蹄声。苏锦瑟猛地回神,看见街角转过来一队神策军,火把照得他们的明光铠泛着冷光。她咬着唇,把密信塞进怀里,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——那是沈砚秋刚才塞给她的,还带着他的体温,刻着“忠”字的纹路硌得她胸口发疼。昨天在金吾卫的偏房里,他攥着她的手腕说:“某家替你挡住他们,你从后墙翻出去,找渭水的漕船。王节度使是郑注的亲家,他会信你。”那时他的眉骨又在摩挲,伤疤泛着淡粉,像极了小时候在曲江池边,他替她挡狗时被咬伤的样子。

冬青丛外的动静停了。刘克明踢了宋若昭一脚:“走!仇中尉在含元殿等着呢!”宋若昭踉跄了一步,却突然转过脸,目光正好落在苏锦瑟藏身处的冬青叶上。她眨了眨眼,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——那是她们约定的“平安”信号,当年苏锦瑟第一次进宫时,宋若昭教她的:“要是遇到危险,你就眨三下眼,我来接你。”

脚步声渐渐远了。苏锦瑟才敢呼出一口气。她摸着怀里的密信,想起宋若昭刚才的眼神,突然就不怕了。她爬起来,拍了拍襦裙上的草屑,把歪掉的碧玉簪重新插好——那是母亲临终前给她的,说“簪子在,家就在”。现在母亲不在了,父亲不在了,宋姑姑也……她咬了咬唇,把眼泪逼回去,顺着墙根往渭水方向走。

禁苑的残烛还在烧。风卷着烛火掠过断墙,照得墙上的血痕像开了一地红罂粟。苏锦瑟走过太液池的残桥,脚下的砖缝里还嵌着半片罗裙——那是刚才逃跑的宫女留下的,粉色的裙边沾了血,像被揉碎的桃花。她想起春天的时候,宋若昭带她来太液池看牡丹,那时池边的柳树刚发芽,宋若昭说:“当年太液池的牡丹是玄宗时候种的,最盛时开得像火。后来安史之乱,牡丹被砍了一半,剩下的也开得瘦了。可你看,今年又开了——花比人强,不管遭多少罪,明年还是要开的。”

渭水的浪声越来越近。苏锦瑟爬上西墙,看见河面上飘着几艘漕运船,船头的灯笼晃着“泾原”二字。她深呼吸,想起沈砚秋教她的“跳墙要屈膝”,然后闭着眼跳下去。落在地上时,膝盖磕在石头上,钻心的疼,可她顾不上,爬起来往码头跑。

船工刚要收锚,看见她跑过来,皱着眉喊:“姑娘家夜里乱跑什么?这船是运粮去泾原的!”苏锦瑟掏出沈砚秋的玉佩,那枚刻着“忠”字的白玉还带着她的体温:“我是沈砚秋的妹妹,他让我找王节度使。”船工的脸色变了——上个月沈砚秋帮他找回了被神策军抢走的儿子,当下就把船绳扔过去:“快上来!再晚一步,神策军的巡船就来了!”

苏锦瑟抓住船绳往上爬。她回头看了眼皇城,火光把天染成了血红色,含元殿的屋脊在火里晃着,像要塌下来似的。怀里的密信硌着她的胸口,玉佩贴着皮肤发烫,她想起沈砚秋最后的话:“活下去,让世人知道真相。”

含元殿的台阶下,宋若昭正望着殿外的火光。仇士良坐在御座上,手里端着一杯毒酒——那是当年毒死王守澄的,酒液泛着琥珀色的光。他摸着腰间的鎏金匕首,岭南口音慢悠悠的:“宋尚宫,你跟了文宗这么多年,就不想最后再见他一面?”

宋若昭笑了。她把佛珠串挂在颈间,抬头看着含元殿的匾额——那是太宗时候写的,“含元”二字还闪着金漆,可下面的台阶已经染满了血。她的声音还是轻的,像落在佛堂里的香灰:“仇中尉,你记不记得当年文宗做太子时,我教他读《论语》?他说‘民为贵,社稷次之,君为轻’。你现在把他关在少阳院,连窗都不让开,你怕什么?怕他说出当年你弑敬宗的事?”

仇士良的脸一下子扭曲了。他把酒杯摔在地上,琥珀色的酒液溅在宋若昭的鞋尖:“来人!把这个老东西拖下去!明天在朱雀门斩首示众!”

宋若昭被架起来时,突然回头。她看见殿外的火光里,有个小宫女抱着她的青铜镜跑过来——那面镜子背面刻着“平安”,是宋若莘的遗物。她笑了笑,对着空气说了句话,声音轻得像风:“锦瑟,要活着。”

渭水的船越行越远。苏锦瑟站在船头,望着渐渐模糊的长安城,把密信贴在胸口。风里传来远处的钟声,那是慈恩寺的晚钟,往常这个时候,沈砚秋会在寺里陪祖母吃斋饭。她摸了摸怀里的玉佩,想起小时候沈砚秋把这个玉佩挂在她脖子上,说:“等某家当了大将军,就把你家的冤案翻过来,然后……”然后什么?他没说,可她知道,他想说的是“然后娶你”。

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,照得渭水泛着银波。苏锦瑟从袖中掏出兔毫笔——那是沈砚秋送她的,笔杆上刻着“锦瑟无端五十弦”。她蘸了点残墨,在密信的末尾写了一行小字:“沈郎,我会活着。”墨渍落在纸上,把“沈郎”二字晕成一团暖光,像当年曲江池边的月光。

长安的火还在烧。可渭水的船已经开了,带着密信和希望,往泾原的方向去。夜色里,谁也没看见,宋若昭的佛珠串从她颈间滑落,滚进了太液池的水里,沉到了池底——那里有当年玄宗种的牡丹根,有安史之乱时将士的白骨,有所有没说出口的秘密。

本章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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