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本章开始听就在地道入口不远处临时搭建的指挥木台上,工兵统领陈七正俯身在一张巨大的太原城防及水文舆图上。他的指尖划过精心标注的几条地道预设路线,眉头紧锁,反复推敲着角度和深度。连日不眠的疲惫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,但精神却高度紧绷。
突然!
木台上那架用于测定方位的青铜水罗盘,盘面上原本稳定指向“壬子”位的磁针,如同受了惊的活物,疯狂地、毫无规律地剧烈跳动起来!指针疯狂地旋转、摇摆,颤动着撞击罗盘边缘,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叮当乱响!
陈七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罗盘上!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毒蛇,顺着他的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!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——剧烈的地层震动!或者……巨大水流的瞬间冲击!
“轰隆——!!!”
几乎在罗盘针狂跳的同一瞬间,那声来自大地深处的恐怖闷响,如同天神的巨锤狠狠砸在营地上空!脚下的木台猛地一晃!陈七一个趔趄,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!
他猛地抬头,循声望去!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,死死钉在远方——太原城东北角,那蜿蜒如带的汾水护城河方向!
眼前的一幕,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!
只见护城河靠近城东北角的一段堤岸,在连日遭受重型投石机旋风砲的昼夜不停的轰击下,早已是千疮百孔、摇摇欲坠!此刻,一段长达数十丈的河堤,如同被无形的巨斧拦腰斩断,轰然崩塌!浑浊的汾河水,如同决堤的洪荒巨兽,裹挟着断裂的堤石、连根拔起的树木、以及浑浊的泥沙,形成一道高达数丈、宽逾百尺的恐怖浊浪,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,以摧枯拉朽之势,疯狂地冲向城墙根下低洼的滩涂之地!巨浪所过之处,宋军架设在城下的几座巨大攻城槌和楼车残骸,如同孩童的玩具般被轻易卷走、撕裂!
水!是汾水倒灌!
陈七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!所有的图纸、所有的推演、所有的谨慎,在这滔天巨浪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!他瞬间明白了罗盘针的狂乱,明白了那声闷雷般的巨响!更明白了赵老憨他们所在的地道——那几条正在城东北角下方挖掘的、距离这片低洼滩涂最近的地道!
“不——!”陈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,双眼瞬间赤红!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,猛地扑到木台边缘,对着下方已经完全陷入混乱的工兵营声嘶力竭地咆哮:
“填土!快!把一号、二号、三号地道口!全给我封死!用土!用沙袋!用所有能堵的东西!快啊!立刻!马上!!”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和绝望而完全变了调,嘶哑破裂,如同夜枭啼血!
然而,晚了!
就在他咆哮的同时,距离那崩塌河堤最近的一处地道入口,如同沉睡巨兽被惊醒的喷口,猛地向上喷发出一股混杂着黄黑色泥浆、破碎木屑和人体的浑浊洪流!一个工兵的身影被强大的水压从狭窄的洞口生生“挤”了出来,如同破烂的布偶般抛飞在半空,又重重砸在泥泞的地上,扭曲着,再无声息!紧接着,是第二股、第三股浑浊的水柱夹杂着凄厉的惨嚎声,从另外两个稍远些的地洞口喷涌而出!如同地狱打开了泄洪之门!
水!冰冷刺骨、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汾河水,正以不可阻挡之势,沿着这些深入地下的通道,疯狂地倒灌!吞噬着一切!
“报——!!!”凄厉的嘶喊声几乎撕裂了望楼上的空气。一个浑身湿透、如同刚从泥浆里捞出来的传令兵,连滚带爬地扑倒在赵光义脚下,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调:
“陛下!汾水……汾水河堤崩了!水……水冲下来了!淹了城东滩涂!工兵的地道……地道被灌了!人……人冲出来好多!穿山甲营……怕是……怕是……”
“废物!”赵光义猛地一脚踹在传令兵肩头,将他踢翻在地!年轻的皇帝脸色铁青,额角青筋暴跳,胸膛剧烈起伏,死死盯着城东北角那一片突然出现的、迅速扩大的浑浊水域!滔天的怒火和攻城受挫的暴戾,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!他苦心布置的地道攻势,眼看就要奏效,竟被这该死的、突如其来的洪水毁于一旦!还葬送了他数百精锐工兵!
“天不助朕?!”赵光义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眼中燃烧着不甘的怒火,手死死握住腰间的剑柄,指节捏得发白。他猛地转身,望向枢密使曹彬和亲军都虞侯郭守文,“传旨!收束溃兵!重整……”
“陛下!”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赵光义的命令。工兵统领陈七,这个同样浑身湿透、泥浆裹身、脸上带着擦伤和绝望的匠人,竟不顾侍卫阻拦,跌跌撞撞冲上了望楼!他扑倒在赵光义面前,甚至来不及行礼,便抬起那张惨白而执拗的脸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:
“陛下!水!快看那水!看城墙根!”
赵光义暴怒的目光顺着陈七颤抖手指的方向,再次投向那片新生的泽国!
浑浊的汾河水,在巨大的惯性冲击下,依旧在源源不断地从崩塌的堤口狂涌而出,如同无数条愤怒的黄龙,争先恐后地扑向城墙根下那片低洼的滩涂。那里,原本是北汉守军苦心经营、布置了大量鹿砦、陷坑的缓冲地带。此刻,洪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疯狂地吞噬、填平着一切障碍!
更要命的是,那一段太原城墙的根基,正如陈七当初判断的那样,并非深扎于稳固的岩层,而是筑在汾水经年累月冲刷淤积的松软淤泥层之上!
浑浊的洪水,带着巨大的动能,正凶猛地冲刷、浸泡着城墙裸露在滩涂上的那部分根基!在无数双或惊骇、或绝望、或突然燃起异样火焰的目光注视下,那片被洪水反复冲刷、浸泡的城墙根部的巨大条石,其间的缝隙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!浑浊的水流如同贪婪的舌头,疯狂地舔舐、渗透进去!一块原本坚固嵌入墙体、足有半人高的巨大城砖,在洪水持续的冲刷和浸泡下,缝隙中的粘结泥浆迅速软化、流失,突然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呻吟,猛地向外鼓凸出来!紧接着,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,“哗啦”一声巨响!那块巨砖竟脱离了束缚,带着一大片松动的碎石和泥浆,轰然坠落入城墙脚下汹涌的浊流之中!
一个巨大的、黑黢黢的豁口,如同巨兽被撕开的伤口,赫然暴露在浑浊的水面之上!浑浊的洪水找到了宣泄的通道,更猛烈地从这个新生的伤口倒灌进去,冲刷着城墙内部更为脆弱的夯土结构!
“哗啦啦——轰!”
如同连锁反应,豁口旁边的墙体在失去支撑和水流的持续侵蚀下,再次发生小规模的坍塌!豁口在扩大!水流在加速!
望楼之上,一片死寂。只有城下洪水的咆哮和城墙坍塌的闷响,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枢密使曹彬倒吸一口凉气,眼中瞬间精光爆射!亲军都虞侯郭守文按在刀柄上的手,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,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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